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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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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山

姜執對張悠再怎樣安撫,心裏也還是在打鼓的,畢竟槐清到周元是一千多公裏。

當他出現在面前,姜執用盡全身的力氣飛奔向他。直到投入他的懷抱,明明冰天雪地姜執卻出了一身冷汗。

男人的手緊緊扣住她,後知後覺被抽光力氣,腿不自覺發軟,兩人之間緊密的沒有一絲縫隙。

“平安就好,平安就好。”時佑聲音顫抖,強撐的鎮定被瞬間瓦解,眼眶泛紅,青筋崩出。

身後的人駐足看著落雪中擁抱的人,救援隊上前確認被困人員狀態。

杜立妥善安排大家一個個出去,最後飛快看了眼姜執。張悠走在杜立身邊,冷不丁出聲:“別想了,他倆是拆不開的。”

“你說什麽呢!別亂說。”一向沈穩冷靜的人像是貓被踩到尾巴,情緒激烈地否認,羞惱般不再跟張悠對話,徑直走到張姐面前對接被困事件始末。

時佑環住姜執的腰往外走,張悠不遠不近綴在兩人身後。

張麻子猛地撞向張悠肩膀,張悠一個趔趄,連走幾步方才恢覆平衡,擡頭看到眼白渾濁皮膚油膩的中年男人回頭朝她惡狠狠看一眼,“有病啊!”

“哎!時哥!”

張麻子無視張悠的怒罵,繼續向前走,步子邁得很大即將要撞到姜執,張悠情急之下叫喊出聲提醒時佑。

他反應迅速,左手拉著姜執朝左前方用力,時佑整個人後退一步,貼著姜執的後背,右手猛地朝旁邊一擊,隔開來勢洶洶的男人。

張麻子被推得後退兩步,反應過來叫囂著上前準備動手,杜立張姐等人迅速跑上前。已經捅了這麽大的簍子,可不能再讓請來援助的貴客在他們的地盤上挨打,說出去他們周元縣真要面子裏子全掉了。

沒等他們趕到,張麻子反而直接被時佑冰冷的眼神嚇退,仿佛只要他再敢靠近一步,用不著他來挑釁動手,面前高大的男人自會折斷他的手臂。

他默默放下指人的手臂,後退兩步,話也沒敢再說,灰溜溜地沖出人群,嘴裏不幹不凈叫罵著:“幹嘛呢!起開!好狗不擋道!”

“時佑,別生氣了,我們下山吧。”姜執拍了拍時佑的手臂。

冰雪消融,男人重新牽起姜執的手,語氣沈靜,“這個人剛剛有對你做什麽嗎?”

姜執擡頭看著他鐵青的臉,勾住他的脖子下拉到她的臉側,兩人的臉頰緊緊貼住,故意逗他,“幹嘛呀?寶寶,我試試臉冷不冷?”

“好冷,快下山吧。”姜執上下晃動頭顱,兩頰輕輕摩擦。

時佑看她明明被凍了這麽久而且剛剛經歷過滑坡,卻還要打起精神照顧他的情緒,心臟忍不住抽疼。

她不想提也沒關系,他自有可以知道的辦法。

時佑蹲在姜執面前,“上來吧,我背你下山。”

“山路很陡的。”姜執猶豫拍拍他的背,“你快起來吧,我可以自己走。”

男人仍舊保持下蹲的姿勢,圓潤的後腦勺寫滿了決心,“你會累的。”

他說姜執會累,絕口不提他也會累。

姜執其實累了,卻怕他累猶豫不決。

最終趴上他寬闊的後背,手臂虛虛圈住他的脖子,男人的手臂穿過姜執的腿彎,平穩踏出一步又一步。

起初姜執還在跟他聊天,問他怎麽會到得這麽快,後來漸漸沒了聲音,頭歪在時佑頸窩,手臂直直垂在他胸前。

時佑緊緊手臂,掂了下她讓她趴得更舒服,腳下步伐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。很快就走到了山腳下,宋霽瑤看到兩人出現在視線裏,一路小跑過去,情緒激動,“小執,你怎麽……”

收到時佑警告的眼神自動收斂生息,繞到旁邊一瞧,姜執正歪在他背上,眼睛緊緊閉著,嘴唇有些發白。

“她房間在哪?你去帶路。”時佑用氣聲輕聲細語,生怕吵醒背上熟睡的姜執。

宋霽瑤快步流星領先於時佑兩步。酒店離這不遠且車子被困在多輛停滯的趕來救援的車輛中間,湊熱鬧、趕來幫忙的人群團團圍住,要開出來並不容易,時佑索性背她回去。

一路上很多相機手機對著他們,時佑毫不在意路過。

進到大廳,溫度瞬間上升二十度,時佑瞥一眼正裝模作樣工作卻暗地裏悄悄註意這邊的前臺,轉頭對隨行的張悠輕聲說:“她的房卡在哪?”

“在我這,直接上。”張悠伸進口袋摸出兩張房卡,跑到前面先按下電梯,伸手攔住門等到時佑姜執都進去後才進。

打開房門,時佑輕輕放下姜執,拽過被子一角蓋在她身上,對在床邊站著的宋霽瑤和張悠說:“你們先回去休息吧,這裏有我照顧。”

兩人看了眼熟睡的女人,點點頭離開。

房門關閉,一室歸於寂靜,此時手機的震動格外明顯。

微博推送“爆!姜執遭遇山體滑坡,情況不明”“雪中十指連心背背圖,原圖轉讚評一條龍”。

通訊恢覆,世界終於開始有聲音。

時佑打給Daniel,安排醫生來給姜執檢查身體,並且囑咐了給張悠的工資翻倍,隨即關上手機。

床上的女人被裹得嚴實,眉頭皺著看起來很不舒服。時佑輕手輕腳替她解開身體束縛,換上柔軟的家居服重新把她放到溫暖的被窩裏。

暖氣把她的臉烘得幹燥紅潤,嘴唇幹裂,手指不自覺抓撓關節處紅色凍瘡。

時佑從她的化妝包拿出幹凈的棉簽,用已經放至溫熱的水沾濕,輕輕在她幹涸的嘴唇滾動。另一只手按住她抓癢的手,用指腹揉捏關節處紅艷的小疙瘩。

等到姜執嘴唇變得濕潤,房門外傳來敲門聲。時佑丟掉棉簽,門外是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挎著個不小的藥箱,“您好先生,王帥先生說這裏有病人。”

時佑點點頭,讓開通道便於進門,他把藥箱放在床頭為姜執做了些基礎檢查。

“沒什麽大礙,體溫偏高,應該是在雪地待太久凍到了,驚懼多思也可以理解,畢竟剛經歷過這種事。我開些藥給你,記得給她喝。”醫生診斷完畢收拾藥箱,從裏面拿出幾種常見感冒藥。

“醫生,她手上有些凍瘡,有什麽藥可以塗嗎?”時佑站在一旁認真聽完醫生的答覆放下心來,掃一眼已經因為暖氣和抓撓變得紅腫脹大的手指關節。

醫生扭頭仔細觀察,“確實是凍瘡,可這不是常用藥,我沒帶著,這樣等我回去開了叫人給你送過來。”

“麻煩您了。”時佑站在門口送醫生出門,張姐帶著杜立從走廊一頭望著快步走著。

看時佑跟個醫生樣子的人在門外說話在距離兩步時停住。

醫生掃一眼兩人,心下了然,“別送了,晚上註意下她的情況,如果燒起來給我打電話。”遞了張名片給時佑,沖張姐杜立點點頭離開。

時佑面無表情轉身想要回房間,張姐杜立連忙開口:“時佑先生,這次的事是我們的責任,我們絕不會推卸責任,會立刻寫方案定補償措施。非常抱歉,姜小姐的身體怎麽樣?”

時佑單單只留給兩人一個背影,語氣沈靜,“你們打擾她休息了,剩下的事過幾天再說。”

說完這句他不再理會兩人,也不管他們是否還有話說關門謝客。其實他肯給他們留一句話已經是怒火壓制後的結果了,他不清楚姜執的態度,不敢貿然做決定。

杜立攥了攥拳頭安慰一旁滿面憂思的張姐:“張姐,姜老師我雖然接觸的不久,但能感覺到她不是那種會因為意外的自然情況生氣的人,我們等她休息好再來看她吧……現在也是無頭蒼蠅。”

張姐點點頭準備回辦公室準備補償方案,姜執生不生氣是一回事,他們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,周元本就身陷囹圄,絕不能再有任何一點負面消息傳出。

姜執面色潮紅,人被困在夢境中一次次被坍塌的大山壓住,眉頭緊鎖,頭顱不停擺動,四肢也用力推拒壓在身上的棉被。

時佑聽到動靜快步走到床前,看她狀態不對,手掌貼住她的脖頸輕拍,聲音由小漸大,“姐姐,姐姐……姜執!”

姜執睜開眼睛,看到時佑在她面前,而自己也不是孤零零一個人在冰冷的山上被泥土掩埋,憋悶裹挾之感頓消,抱住他的脖頸,仍然心有餘悸,“我剛剛做噩夢了……夢到我被壓在山下喘不過氣,結果醒來就看到你在面前,真是太好了,幸好是夢。”

時佑一把撈住姜執肩膀,另一只手撫上她的頭發,“夢都是相反的,這不是你對我說過的嗎?”

兩人皮膚相接,微燙的觸感提醒了時佑,“先吃藥吧,你應該被凍到了。”

姜執聽話松手斜靠在床頭,看時佑在屋內忙碌,仔細看過說明書,又端了杯溫熱的水來送藥。她吃藥不嬌氣,眉頭不皺三兩秒吃完。

慢慢飲下一杯溫水,疲乏從體內得到緩解,方才想起來詢問時佑,“你怎麽知道我出事?來的好快。”

“快嗎?我還在埋怨自己動作慢。”

時佑放下從她手中接過的水杯,躺到她身邊環住姜執的整個身體,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認她的體溫和呼吸。

“當然快,你知道嗎?當時小悠被嚇壞了,問我我們能等到救援嗎?我說一定可以,至少你會來。”

姜執把手指插進他的指縫收緊,十指相扣晃晃他的手,認真看著他的眼睛,嘴角勾出上翹的弧度,眼裏都是信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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